第7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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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杜老太太这几天已经吃下去了几瓶开胸顺气丸了。原本这杜若回京,一家子正好开开心心的,皇帝也论功行赏,给了杜若很多嘉奖,可谁知道二房这几天很是不称心如意。

    首先是那位乡下丫头姨娘,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,每日里哭哭啼啼不止,以前还是小声抽噎,最近变成了大声嚷嚷,最厉害的一次甚至已经把白绫吊在了房梁上,准备抹脖子一了百了了。

    杜老太太气的浑身打颤,直指着门口骂道:“她要死,你们都别拦着,吊死了最好!”

    杜太太连连上前为她顺气,那边杜二太太也低着头不说话,杜老太太正在气头上,说话难免也难听了起来道:“当初你若是劝着点,何至于让这样的贱人见缝插针,如今弄的家宅不安,真是造孽啊,万一当真出了人命,还当我们杜家惯是欺良霸女的!这些乡下人什么做不出来,到时候有你受的!”

    其实杜老太太也是一时气过头了,杜家院里面用的丫鬟,还当真有不少是从庄子里选进来的丫鬟,不过大多的丫鬟都是老实人,至少在杜老太太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,也从当着人的面勾引男主子,难得出了这么一个,就被杜老太太给抓了典型了。

    杜蘅有杜二老爷的风流,却没有杜二老爷的手腕。杜二老爷的四房妾氏,能相处的和和美美,互相称姐道妹的。可他自己才一妻一妾,就已经弄的如此焦头烂额的了。

    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杜老太太不让那妾氏养自己的闺女。虽然在古代嫡母养庶出的子女是正常的事情,奈何杜二老爷的二房没做好榜样工作,杜若的那些庶出的堂弟堂妹,都是养在了姨娘跟前的。所以这位姨娘为了争这一口气,天天给杜蘅吹枕头风。杜蘅终于忍无可忍,决定把孩子还给她,谁知道赵氏也是个铁板脾气,当初是答应了闺女给她养,她才松口让那个女人进门的,所以这件事免谈。

    而且赵氏自己生的是小子,虽然对那个女人恨之入骨,倒没有恨屋及乌的做法,对那闺女也是真心喜爱。所以不管是杜老太太,还是杜二太太,都站在赵氏这一方,任凭杜蘅怎么说都不松口。

    那妾氏一看没辙了,就干脆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,还偷偷的进赵氏的房间去抢孩子,整个人疯疯癫癫。杜蘅一开始是心疼不舍,后来也渐渐麻木了,妾氏见杜蘅都不管自己了,所以想不开勒脖子了。

    恰逢今日杜若在家,所以去给那妾氏把过了脉搏,开了几幅平心静气安神的药让丫鬟去给她熬了端过来。

    这丫鬟是和这妾氏一个地方的老乡,因为人老实,经常受人欺负,这妾氏对她倒有几分怜悯之心,所以收了她当贴身丫鬟,因此她对这妾氏还有几分感恩之心,便对杜若道:“大少爷,依我看沐姨娘只怕是病了,好好的人怎么就想着抹脖子呢?”

    杜若方才给沐姨娘把过脉搏,除了身体虚弱的脉象之外,并没有别的可疑之处,所以一时也不好回答,只道:“等她醒了,让她把药吃了,好好劝慰她,放松心绪,身子自然就会好的。”

    杜若在沐姨娘处的房间里出来了,又进去给杜老太太行礼,杜老太太一脸不高兴的说:“这种人,死了都不足惜,大郎你还过去给她看病。”

    杜若只笑笑道:“孙儿是大夫,她是病人,站在这个立场上,孙儿自然要去看病。”杜若看看角落里的沙漏,命春生背起了药箱道:“今儿还要去恭王府为王妃请平安脉,孙儿就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自从刘七巧进了恭王府,杜若恨不得每天都能去恭王府请平安脉。频率已经从从前的每十日一次,到了如今的每五日一次。恰巧今天还是恭王出征的日子,想起这样的日子王妃定然会心绪不佳,所以作为太医,他前去诊脉以示关心是很必要的。

    人有了心事,难免就睡不踏实,王妃昨夜果然是一宿未眠。就连值夜的青梅,今儿一早也顶着两只熊猫眼从王妃的房里出来。相比刘七巧,因为昨天和老王妃去了宫里,又得到了老王妃语言上的支持,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,所以一觉睡到了天亮,精神奕奕的在厨房跟着许婆子弄早膳。

    刘七巧翻了翻黄历,笑着道:“许妈妈,这黄历还真有些讲究,我昨儿出门运气就不错。”

    许婆子笑着道:“这就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,准着呢!”

    这时候绿柳从厨房外头进来,见了刘七巧便悄悄的朝她招了招手。

    刘七巧拿了两个刚出锅的窝窝头,递给绿柳一个,两人躲到厨房外头说话。

    “绿柳,什么时候玉荷院要你亲自来厨房传膳啦?”刘七巧知道玉荷院专门有跑腿的丫鬟,那时候秦氏把每个丫鬟的分工都写的很明确,绿柳是专门看院子的。不像自己,为了让王妃吃的健康一点,她每天必须早起,从食材的源头开始把关,做出让王妃最满意的早餐来,刘七巧觉得,其实她从王府出去的那一天,开一家菜馆应该是没问题的了。

    “你忘了,少奶奶的陪房和丫鬟们都去了弘福寺了,如今玉荷院没几个丫鬟,还有两个是老太太赏的通房,就等着世子爷回来升姨娘呢,怎么可能亲自来传膳。”绿柳说着,心中又满是不服道:“知书进来也就罢了,她一小就跟着世子爷,可是那秋彤,长的没你好看,她爹又没你爹能干,怎么就轮到她了呢?老祖宗不是很喜欢你吗?”绿柳还在因为刘七巧没争取到这个名额表示遗憾,一脸可惜的看着刘七巧道:“七巧,你怎么那么老实呢?那天在荷花池边上,我们都看见了,世子爷抱着你那样子,心疼得跟什么似的,她们两见了脸都绿了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猛然发现,那天在荷花池边上的事情,虽然该忘记的,她们都忘记了。但是某些并没有特别嘱咐一定要忘记的事情,她们却已经深深的记住了,并且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播开来了。

    “我这不是胆小吗?世子爷是见我胆小,所以才……”刘七巧觉得这种解释显然很没说服力。果然绿柳吐吐舌头道:“一圈的丫鬟,个个都吓的两腿打颤呢,可世子爷偏就看见了你一个?还偏就抱了你一个?你说这话,也未免太糊弄人了?”

    刘七巧这下为难了,看着绿柳纯良的脸颊,一脸关心的表情,只能咬牙道:“不瞒你说,我爹走之前,已经给我许配好人家了,就等着他和王爷们得胜归来,就要把我求出去给嫁了呢!这事儿你以后可别再提,万一让我未来男人知道了,可是不得了的!”

    绿柳听见如此爆炸性的新闻,先是一脸震惊,然后是一脸失落,最后道:“七巧,不会吧,你爹真的把你嫁了?你爹到底怎么想的啊?连王府的侧妃都看不上,他倒是给你找了户什么人家呀?”

    刘七巧只能一脸茫然的皱眉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绿柳见刘七巧实在没有半点进取的自觉性,也只能摇了摇头,一脸无奈的说:“好吧,七巧,祝你能嫁的好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想起了杜若,心情顿时很好,点了点头道:“承你吉言,一定一定。”

    绿柳觉得刘七巧没救了,便也不再劝她了,只忽然抬头道:“我想起一件事儿来,那天翠屏说起秦家二小姐来看少奶奶的事情,她没说实话!”

    刘七巧顿时警觉了起来,小声问绿柳道:“你倒是说说,她哪儿没说实话,其实依照少奶奶的心性,断然不会自寻短见,就算她是为了没了孩子才轻生的,那也不会等到十几天之后才想到这么一出,依我看这里头肯定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。”刘七巧这么说,并不是为自己推脱,而是觉得按照秦氏的个性,断然不像是这种能被一次打倒的人,刘七巧对秦氏做的,也不过就是稍微的警告了一下,并没有特别过分之处。

    绿柳瞧着左右没人,便对刘七巧也不隐瞒道:“那天我在院子里,听见秦二姐在房里跟少奶奶吵的很凶,少奶奶就在哪儿一个劲的骂翠屏姐姐,说她吃里扒外,就想着爬世子爷的床,跟本没把她的脸面当成一回事儿,搞得整个王府现在都知道她跟世子爷的关系不好。”绿柳说着,也不敢太过张扬,压低了声音道:“我那时候还想着,我要是被人这么骂,我自个儿都想去死了,谁知道半夜翠屏姐姐没死,倒是少奶奶死了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听到这里,越发觉得秦氏的死定然不简单,且不说一个大活人从玉荷院走出来,不说只有几步路的距离,那也总该有值夜的丫鬟婆子看见,可偏偏那天晚上,大家都没有说半句多余的话,那些跟着秦氏一起嫁来的人,似乎对秦氏的死并没有多少惊讶。

    刘七巧还想再问几句,里头的许婆子道:“七巧,王妃早膳好了,你领着小丫鬟拿走吧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连忙辞别了绿柳,往里头拿着许婆子早已装好的食盒,领着几个小丫头回青莲院去了。

    这时候王妃才刚刚起身,三个妾氏也很自觉的前来请安,王妃略略的用了一些早膳之后,吩咐道:“你们也不用每日都来,王爷虽说让你们照顾我,但你们各自也有各自要忙的事情,我向来不重这些规矩,便是老祖宗那边,也只是隔三差五才去一次,以后你们便每逢有三的日子来一次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陈侧妃推说不好意思,只低着头说一定要天天来请安才算礼数。方姨娘想了想道:“蕙丫头明年要嫁人,奴婢正帮着她准备嫁妆绣品,太太体恤求之不得。”林姨娘还是那副冰山美人的样子,只道:“太太怎么吩咐,奴婢们就听太太的。”

    三人走后,王妃起来走动了走动,二门外的小厮来报说:“杜太医前来给王妃请平安脉了。”

    王妃在院子里走动了一圈,回到了厅中,脸上神色仍旧有些倦怠,刘七巧扶着她进去道:“一会儿等杜太医走了,太太再补个回笼觉吧。”

    王妃摆了摆手道:“我正等着外头的回话呢,昨儿安排了人去送送王爷,等出了城,那人还要来回话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笑道:“太太这么舍不得王爷,不还是让王爷去了吗?我倒觉得,既然王爷已经走了,太太不如就放下这颗心来,还不如学着老祖宗,每天念念佛,睡睡觉,过不了几个月王爷也就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王妃笑道:“你除了睡觉,就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好做了吗?我看你平日里睡的不少,也没长多少个头。”在王妃看来,刘七巧无疑是她这个院子睡的最多的人了,可在刘七巧自己觉得,尼玛没有懒觉睡的日子,就算太阳没下山就爬被窝里,也没有睡到太阳晒屁股时候的那种舒爽啊!

    小丫鬟背着药箱引杜若进门,杜若一进门就看见刘七巧正在站在王妃的身侧。她今日穿着一件水绿色的绸缎长裙,外头套了一件短褂子,梳着在王府中丫鬟长梳的双髻,亭亭玉立在一旁,朝着杜若点头笑了笑。

    杜若只觉得心上要开出了花来,忙不迭避过了刘七巧的眼神,向王妃行礼道:“今日王爷远行,太太觉得如何?可有哪里不适?”

    王妃被说中了心事,也只是摇摇头道:“只怕这心病还须心药医,我且自己稍微放宽些心思,幸好还有丫头和孩子们陪我聊天说话。”

    杜若拿了药枕出来,为王妃请脉,他行医问诊的时候分外的认真,表情一丝不苟。刘七巧站在一旁,视线就停留在他的脸上,偶尔又不自然的垂下头去,偷偷的瞄杜若一眼。

    “脉像上倒也稳妥,我开一幅调理的药茶,若是太太晚上睡不着,可以让丫鬟熬一碗喝下去,能让自己睡的舒坦些。”杜若开口,提了笔管子从药箱拿了纸笺,铺在一旁的茶几上写了起来。

    刘七巧等他写完,便喊了院里头的小丫鬟,命小厮出去拿药。

    因为刘七巧把秦氏的死告诉了杜若,所以杜若是知道秦氏已经不再府中。可他例行公事是要为秦氏也诊脉的,所以就开口道:“今儿玉荷院那边的小丫头怎么没来迎?”

    王妃一听,只觉得心烦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,只支着额头皱眉。刘七巧对着王妃福了福身子道:“太太,这事儿我来跟杜太医说一说。”

    王妃闻言,便点了点头,先由青梅扶着进房休息去了。

    刘七巧背着药箱,跟在杜若的身后。秦氏的事情杜若已经知晓,所以刘七巧也没有再问,只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:“你知道自己淹死的人,和死后被人丢进水里的人,尸首上有什么区别吗?”

    杜若冷不防听刘七巧说了这么一句,有些不解问道:“你怎么又研究起这个了?”

    刘七巧皱眉道:“我就是想不明白,少奶奶那样的人,处处掐尖要强,能为了掉了一个孩子就自寻短见吗?我那天在她房里那样说她,她最后还不是一口喝了打胎药,别提有多慷慨激昂了。”

    杜若有些不理解道:“怎么,你觉得少奶奶的死另有原因吗?”

    刘七巧皱眉,想了想那日玉荷院里那些下人们的反应,摇摇头道:“问只怕问不出什么来,倒是要让少奶奶自己开口了。”

    杜若不禁觉得后背发冷,汗颜道:“七巧,少奶奶都已经死了,你怎么让她开口说话呢?”

    刘七巧扬起了白皙的小脖颈,笑嘻嘻的看着杜若道:“死人也是会说话的,而且死人只会说实话。”虽然这句台词要归功于当年刘七巧看的那些侦破类的电视连续剧,但是拿来这里用一点儿不违和。刘七巧觉得,看电视总算也有些用处。

    刘七巧说着,忽然顿了顿步子,把身上的药箱递给了杜若道:“你等着,我去王妃那里说一声,可千万别走。”

    作为刘七巧唯一的一个老乡,刘七巧也不愿意秦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。虽然她死了那么多天,娘家那边半点动静也没有,刘七巧觉得,要么就是宣武侯府当真不知道这个消息。要么就是宣武侯府已经商量好了对策,打算以不变应万变了。

    刘七巧回到青莲院,见王妃正在里间的软榻上靠着,便凑到王妃的耳边道:“太太,奴婢想去一次家庙,看一看少奶奶的尸身。”

    王妃没料到刘七巧会有这么一说,只睁大了眼珠子道:“好好的,你去哪儿干什么?这尸体放了有些日子,又是大热的天,只怕都不好了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压低了声音道:“太太,你认识的少奶奶,是个会因为掉了个孩子,就想不开去自尽的人吗?她从没了孩子之后,在玉荷院养着,便是老太太送了知书和秋彤去,她也没吭半声,我怎么瞧,都觉得她不像是个会轻生的人。”

    王妃从未想过这个问题,如今被刘七巧这样拎出来一说,顿时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,只心上还不能确定道:“难道是玉荷院里的人把她给害了?”王妃有些后怕的想了想,按着胸口道:“这尸体是从荷花池里捞起来的,谁那么能耐,能从玉荷院把她给弄出来呢?”

    这是事情的关键,可是那天刘七巧并没有跟着回玉荷院,所以也没有问过玉荷院里的下人。那时候已经是王府的下半夜了,值夜的婆子偷懒睡觉也是有的。反正一句话,如今肯定是死无对证了。

    刘七巧想了想道:“奴婢斗胆,把大少奶奶的事情跟杜太医说了,我寻思着左不过这一两天,太太也要跟老祖宗商量给大少奶奶发丧的事了,倒时候宣武侯府追究起来,难道太太就只说大少奶奶是心窄,寻了短见?”

    王妃昨晚没睡好,今天正头晕着,听刘七巧这么说,越发觉得混乱成了一团。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放心道:“被你这么一说,我越发也担心起来了,不如你和杜太医去看看,若是少奶奶真是被人给害死的,我们也要还她一个公道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这时候并没有什么把握,只是凭自己对秦氏的为人推测而已,所以便道:“太太莫担心,等我和杜太医查明了少奶奶的死因,再回来告诉太太,到时候,太太再和老祖宗商量出丧的事情不迟。”

    王妃只点了点头,目送刘七巧出去。

    刘七巧出了青莲院之后,思路忽然开阔了不少。之前因为秦氏的忽然死亡,刘七巧背负了很大的心理包袱,认为是不是自己太凶狠了一点,才让秦氏一下子承受不住失去孩子和阴谋被揭穿的痛苦,所以才会自寻短见的。刘七巧为了这个,还难过了几天,可当她今天的思路转换过来之后,简直觉得前几天的自己有些杞人忧天。像秦氏那样脸皮厚到极致人,作为穿越女,也发挥着自己的本能,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,如果就这样自杀了,那才是天大的笑话。她绝对不会愚蠢的认为,这里死了,就可以回到原来自己生活过的地方。

    杜若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等着刘七巧,见她笑容灿烂的从青莲院出来,身上都洋溢着自信饱满的神采,看着刘七巧的目光越发的流露出了浓浓的爱恋。只恨不得能马上牵起刘七巧的手,让自己好好的抱一番。

    刘七巧走到杜若面前,想要伸手接他身上的药箱,杜若避过身子让开了,执意要自己背着。刘七巧娇嗔道:“别闹,让人给看见了不好。”

    杜若只好乖乖的把药箱递给刘七巧,刘七巧背着药箱道:“杜若若,怕不怕死人,我们一起去让死人开口说话好不好?”

    杜若见刘七巧那张一本正经的脸,笑着道:“七巧,我怎么不知道你除了能当稳婆,还能当仵作呢?”

    刘七巧凑到杜若耳边,小声的咬着他的耳朵道:“我还有很多很多的功能,你以后就慢慢知道了……”

    杜若忽然想起上次他们两人同坐一辆马车的时候,刘七巧说要帮他试试……杜若的脸颊顿时又红到了耳根。

    两人出了王府,不一会儿王妃派出去的家奴回来禀报,说是王爷领的军队已经拔营,浩浩荡荡的往北边去了。王妃站在青莲院的东北角,默默的双手合十,念着阿弥陀佛。老王妃那边也派了人过来,说是要商讨一下下面的事情。

    王妃自然知道是为了秦氏的事情,一颗心又悬在胸口,只命青梅换了衣服,带着几个丫鬟婆子,浩浩荡荡的往寿康居而去。二太太那边也早已过去了,婆媳三人开始展开会晤。

    老王妃道:“昨儿我进宫,已经把这事情给太后娘娘透露了,如今大军已经走了,也是时候派人去宣武侯府通知一声,若是再瞒着,只怕也说不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王妃安安静静的坐在下首,听老王妃吩咐,想了想才道:“方才杜太医来给我请平安脉,七巧已将这事情告诉了杜太医,他们两人如今已在去往家庙的路上了。”

    二太太素来对刘七巧很是关注,听说那天晚上刘七巧被世子爷抱了一下,心里还很不舒服,急忙问:“七巧去家庙那边做什么?她不过是个丫鬟,料理丧葬这种事情,只怕她还不会吧?”

    王妃摇了摇头道:“七巧方才跟我说了一些话,我觉得很有道理,她提出要去家庙看看儿媳妇的尸身,我便同意了。”

    老王妃毕竟是经历过事的人,听王妃这么说,便知道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,只开口问道:“你倒是把话说完。”

    王妃低头,她原本昨夜没有睡好,今夜心绪不佳,所以看上去有些倦怠,老王妃知她有了身子,便又缓和了语气道:“你慢慢说,我听着。”

    王妃道:“七巧说,按儿媳妇的个性,万万不可能做出投河自尽的事情来,若是要投河自尽,不管是没了孩子那阵子,还是往玉荷院放人那阵子,都说得出一个理由来,可唯独后来那几日,安安静静的,怎么就想到了寻死了呢?”王妃说着,抬头看了一眼老王妃和二太太,继续道:“不过这也只是七巧的推测,所以她提出要看看儿媳妇的尸体,我就允了,有杜太医陪着,我也放心些。”

    老王妃如今是知道了刘七巧和杜若之间的关系,听到这里便点点头道:“这事情来的太突然,那一晚本该好好问问,如今过去几天,也不知道那些下人们会怎么说,不过去看看也是好的,我们王府不该有糊里糊涂的人命官司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得了王妃的令出门,坐着杜家的马车,赶车的人是春生,跟刘七巧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,一副狗腿的样子替刘七巧掀帘子,殷勤的简直让刘七巧觉得有些受宠若惊。刘七巧一想起刘家大院的钱大妞,一下子就全明白过来了。感情她和杜若艰难的爱情过程中,同时也孕育着别人的爱情故事。

    杜若坐在马车里,慢慢的靠到刘七巧的身边,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。刘七巧扭了扭腰,大热天的,两个人贴着还挺热的。杜若闻着刘七巧发丝中的清新的皂角香味,觉得心旷神怡。

    在古代没有洗发水,刘七巧又是一个爱干净的姑娘,她是做不出来跟其他丫头一样,用厚重的桂花油来遮盖汗臭味的。像这样的天气,刘七巧必定要两天洗一次头的。

    刘七巧侧头,看见杜若正盯着自己看的出神,靠到他的肩膀上道:“就算你这样一眼不眨的看我,我也不会长得快一点。”

    杜若被刘七巧说穿了心思,顿时觉得有些尴尬,想了想才开口道:“后天是七夕,我告了假,你能也告一天假吗?”

    刘七巧被杜若这么一提醒,才想起后天是七夕,也正是刘七巧的十四岁生日。往年她生日都是在自己家,李氏给她下一碗长寿面,她吃了面条,就算是过完了生日。

    “我这一个月告了好多假,再告假只怕太太要辞工了吧?”刘七巧虽然觉得很不好意,但还是不忍心拒绝杜若道:“那我试试,告半天假如何?”

    杜若点点头,俊脸笑的云淡风轻,手上有点不安分的揽住了刘七巧的腰,脸上露出淡淡的郁闷的神色。杜若想起杜蘅找的那个乡下妾,顿时又头疼了起来。就因为她,杜老太太把所有的乡下人全部都一竿子打死了,为此还撵了几个原来庄上上来的丫鬟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不开心?”刘七巧伸手揉揉杜若的眉心,在他耳边咬耳朵。

    “你说有什么办法,能让一个女人的心情可以平静一点,让她不要那么激烈,明明没什么病,整天弄的跟失心疯一样,正是让人头疼。”因为忧郁症依靠把脉是看不出来的,所以杜若觉得沐姨娘除了身子弱一些,应该没有其他大的毛病。

    “心情不平静?很暴躁?失心疯?”刘七巧挑眉问问杜若,心道莫非是杜太太提前进入更年期了?可是不可能啊,杜太太怎么看才三十七八的样子,怎么可能更年期呢?难道是杜老太太推迟进入更年期了?那也不可能啊,杜老太太都快六十了,很明显都了老年人的花甲之态,只怕早已经过了更年期了。

    “你能把她的症状从头到尾的好好说一遍吗?这没头没尾的,就算我是刘神医,也不好判断啊!”刘七巧打趣的说。

    杜若顺势就把刘七巧抱入了怀中,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,握着她一双手道:“是这样的,原本我不觉得跟我奶奶说你的事情有那么难办,只是因为最近家里出了一点小事情,我奶奶对乡下人特别敏感。”

    杜若说着,便把杜二老爷儿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七巧。在刘七巧看来,千错万错,最错的就是那个杜衡,于是恶狠狠的道:“你那堂弟也忒不是东西了,怎么好趁着老婆大肚子就搞了院里的丫鬟,我擦,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!何况你居然还说,你那弟媳妇把自己的两个丫鬟都拱手送给他当通房了?”

    刘七巧越听越窝火,拧着杜若的脖子道:“我没陪嫁,我就一个人,你是不是将来也要左一个通房右一个通房的?快点现在都说明白,省的以后我也跟你弟媳妇一样苦命。”

    杜若见刘七巧发起火来,小爪子挥舞的厉害,顿时有些忍俊不禁,连忙发誓道:“我房里如今一个通房也没有,我这身子骨,有你一个刚凑合,再多一个,只怕消受不起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见他说的一本正经,扑哧一声笑了出来,故意伸出咸猪手,假装不经意的在杜若的裤裆边上扫过。杜若按住了刘七巧的手,皱眉道:“这不是谈正事吗?你再乱动一下试试?”

    刘七巧仰头:“我说的也是正事。”

    杜若扳着刘七巧的头,含着她的唇瓣亲吻了起来,刘七巧一开始半推半就,到后面就卸甲投降了,喘着气道:“你不是说你在说正事吗?”

    杜若一板一眼的说:“这难道不是正事吗?”

    好吧……对于杜若若来说,吃刘七巧的豆腐,绝对是正事!

    两人缠绵了半刻,才把热情收拢了一下,继续开始谈别的正事。刘七巧从杜若的话中得知,这位沐姨娘前一阵子刚生了一个闺女,可惜还没看几眼就被正室给领走了。所以她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出了各种办法,希望能夺回孩子的抚养权。但是作为一个没有地位的妾氏,这显然是没有用的,所以她决定用死亡来争取这个权利。

    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情,她要是真的死了,那她的孩子就真的不是自己的了。一个孩子才出生就死了亲妈,以后她肯定会连自己的亲妈是谁都不知道的。

    而且,从杜若的语言形容中,刘七巧觉得,这位沐女士,可能得了很多小三生出闺女后都会得的病:产后忧郁症。

    这种病症一般在产妇生产后的六周之内发生,发病率可达10%-15%,一般都是因为精神刺激给引起的。像沐姨娘这种,才生出孩子看一眼就被抱走,心理肯定已经被刺激到了极点了。刘七巧因此又想起了太后娘娘所说的密妃,估计也是因为流产后引发的抑郁症才自杀的。

    古代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,对身体治疗还处在一个落后阶段,更不要提对心理健康的重视。基本上他们遇到这样的病患,不会觉得她们是身体有病,而多半觉得她们是脑子有病。但是……刘七巧是现代人,她知道身体上面的病情有时候也会影响到人的思维。忧郁症也许一开始是因为后天影响,但是如果是身体调节和心理调节双重治疗的话,治愈的程度会好很多。

    至于心理治疗,那就是中医所谓的:心病还需心药治。其实心病在心药医的同时,也是离不开药物控制的。

    刘七巧想着想着,心道:秦氏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产后抑郁症所以才自杀的呢?不过按照她的厚脸皮程度,要抑郁起来只怕难度还挺大的。

    “你说的这个病例,我在前世确实遇到过,主要还是心理问题,我觉得现在需要的是劝慰为住,药物治疗为辅,首先要让她接受这个事实……”刘七巧说着,就觉得自己很没说服力啊,孩子被人抱走了,还要怎么接受啊,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,当真以为少爷们的床都是好爬的啊,这血淋淋的代价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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